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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书号 2025-03-06 09:36 4
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凝结成霜,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切割着凌晨三点的寂静。我数着你手背针孔留下的淡青色淤痕,像在辨认星图上未命名的暗斑。护士说癌细胞是暗夜里疯长的藤蔓,可你总在止痛针药效发作时,用颤抖的指尖在我掌心画笑脸。床头柜上枯萎的玫瑰垂着焦褐花瓣,根茎处却冒出半寸新绿,原来爱比死亡更擅长在废墟里扎根。
止痛药的效力消退时,你总说胸口像压着整个雨季的积雨云,可当我贴近你嶙峋的肩胛,分明听见肋骨下跳动着比春雷更轰烈的回响,那是我名字在血脉里冲撞出的海啸。
化疗后掉落的发丝缠绕在梳齿间,我悄悄把它们编成同心结藏进病历夹,白色床单上洇开的月光记得,我们曾用凋零之物编织过不朽的凭证。
呼吸机面罩的雾气模糊了你嘴角弧度,却让眼尾的细纹愈发清晰,原来岁月是把刻刀,将二十年的晨昏都雕琢成你瞳孔里永不褪色的琥珀光。
凌晨输液的玻璃瓶倒悬着整个病房的倒影,药液滴落的声音像沙漏在丈量我们剩余的黄昏,而你用插着留置针的手为我擦泪,说盐分会腐蚀最后的月光。
床头的心电图折线起伏如我们初遇时的海岸线,那年浪花打湿的裙摆早已风干成相框里的标本,可此刻你指尖的温度仍像那年盛夏的潮汐漫过我脚踝。
你总笑说癌细胞是命运开的黑色玩笑,却在止痛针起效的间隙,用枯瘦的食指在我掌心反复描摹"永远"的笔画,仿佛这样就能改写诊断书上的句点。
窗外梧桐叶落了三场,你枕边的《飞鸟集》始终翻在第137页,那句"生如夏花"的铅字被输液管滴落的药液浸得发胀,像朵永远悬停在绽放瞬间的睡莲。
护士说病房不宜摆放鲜花,我却执意带来沾露的雏菊,当夜风掀起窗帘,月光把花瓣的影子投在你凹陷的脸颊,恍惚间又见那年婚礼上纷扬的碎雪。
你开始记不清早餐吃了什么,却能在吗啡的迷雾中准确哼出我们定情曲的旋律,沙哑的声线里漂浮着九十年代唱片机的杂音,像老电影里永不褪帧的镜头。
最后一次化疗前你突然想吃城南的桂花糕,我穿越半座城市买回时,你已昏睡在夕阳里,掌心的油纸包渐渐冷却,像握着一团来不及点燃的晚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