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roducts
面书号 2025-03-06 01:28 5
厨房的玻璃窗凝着薄薄雾气,油亮的腊肉垂在竹竿上折射琥珀光,蒸锅正欢腾地冒着白烟。母亲用竹筷戳开浸透酱汁的虎皮肘子,油花沿着瓷碗蜿蜒成溪,父亲将烫好的黄酒斟满青瓷杯。这样的黄昏总让人想起童年晒场里翻动的稻浪,想起祖辈们常说:油星子浮满碗沿时,屋檐下自会飘起带笑的炊烟。
老灶台积着三十年的油垢,就像岁月在陶罐里慢炖的浓汤,祖父总说真正的好油不沾抹布,那些渗进砖缝的油渍,是灶王爷给勤快人家盖的朱砂印。
腌菜坛沿的水封咕嘟作响时,像在诉说某种古老的密语,菜籽油浸润的萝卜干在晨光里舒展腰肢,咸香里藏着土地对阳光的絮语。
新媳妇头回掌勺抖翻了油瓶,婆婆却笑着往锅里又添了勺猪油,说油多不坏菜正如宽容不生嫌,铁锅里的滋滋声渐渐化作姑嫂间的家常。
赶海人把熬好的鱼油装进贝壳,潮汐退去后,沙滩上歪斜的油瓶映着晚霞,像散落的玛瑙,渔家孩子总能在油香里辨出父亲归航的时辰。
婚宴上打翻的香油浸透红桌布,新人不恼反笑,说这是喜事盈门的预兆,后来那方带着油渍的绸布,成了孙辈们抓周时的吉祥毯。
青石巷尾的油坊百年未改陈设,木榨机吱呀声里,油菜籽吐尽最后一滴金黄,老师傅说好油要经三沉三浮,就像人生总要熬过几回滚烫。
饥荒年月太奶奶总在空油瓶里斜插竹筷,说立着的筷子能引来油星,如今满橱的油瓶再不用施此魔法,可那支老竹筷仍供奉在神龛中央。
游子行李箱里总塞着灌满辣油的玻璃瓶,过安检时滴滴答答漏油,像离家时母亲没擦干的泪痕,异乡的灶火因这点油花有了家乡的温度。
祭祀用的长明灯终日燃着麻油,族老说跳动的火苗是祖先在眨眼,油尽时续灯要顺时针转三圈,如同把未说完的家常话再絮叨一遍。
面点师傅教徒弟和面要舍得放油,说面团吸饱油水的样子,就像婴孩裹着百家被般安稳,案板上的油光映着师徒俩重叠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