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初透时，窗棂上凝结的露珠总让我想起初次牵手的悸动。那些年共撑一把伞走过的青石板路，雨中模糊的霓虹倒映着相视而笑的脸庞，时光在相扣的指缝间流淌成河，却从未冲淡初见时心尖泛起的涟漪。爱是岁月里永不褪色的老照片，纵使相框斑驳，画面里的眼神仍如星辰般清亮。

当眼角的细纹成为彼此熟稔的地图，我仍会在你转身时屏住呼吸，像少年时偷看邻桌女孩般，用睫毛收藏你发梢扬起的弧度，原来心动从不需要保鲜剂，它会在年轮里酿成更醇厚的月光。

那些被你笑称"老掉牙"的情话，我总在洗碗时对着泡沫再练习，水槽里的油渍与瓷盘碰撞的声音，像极了年轻时在电话亭投币的叮当，原来烟火里的承诺比玫瑰更懂得如何扎根生长。

医院走廊的长椅听过太多誓言，我却攥着你的化验单突然失语，白炽灯下你手背的针眼像星辰排列的密码，此刻才读懂"执子之手"里那个"执"字，是颤抖着也要握紧的温度。

孩子把婚戒当成玩具的那天，你追着蹒跚学步的身影满屋跑，阳光穿过你们扬起的发丝，在地板上织就新的年轮，原来爱情从未离开，它只是蹲下身系好鞋带，然后牵起更多稚嫩的小手。

争吵后你摔门而去的背影，总在第三个路口变成慢放的镜头，我数着窗台上多肉植物的年轮突然明白，有些根须越是疼痛越要往深处扎，就像我们总在雨季过后，发现苔痕又绿了台阶。

整理旧物时翻出你学生时代的笔记，泛黄纸页上的涂鸦比我更早认识你的少女模样，突然嫉妒二十年前的春风，它们曾自由翻阅你马尾辫里的秘密，而我用了半生才读懂那些折角的意义。

肿瘤病房的消毒水味道里，你坚持要涂那支过期的口红，镜子里苍白的笑容让我想起初雪时你舔冰淇淋的模样，原来有些美丽与季节无关，它是灵魂透出的光，能融化所有寒冷的刻度。

孙子问我什么是爱情，指着公园里互相搀扶的老人，你却掰开馒头喂流浪猫，夕阳把你的银发染成蒲公英，突然明白我们从未定义过爱情，它只是六十年来，我总记得你不爱吃葱花的习惯。

阿尔茨海默症让你开始叫我"同学"，却依然在雨天把伞倾向我这边，水洼倒映着两个白发少年，原来记忆会迷路，但身体永远记得如何爱人，就像候鸟不需要地图也能找到归途。

火葬场的烟囱升起青烟时，我摸着墓碑上你的名字练习微笑，风带来远处孩童的嬉闹，恍惚看见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在招手，这一生太短，短得只够把初见时的心跳，慢慢走成永恒的韵脚。